隐于书后

为纪念《简·爱》作者夏洛蒂·勃朗特诞辰200周年，BBC出品了电视电影《To walk invisible：The lives of the Bronte sisters》（中文译名《隐于书后》），并于去年12月29日在英国上映。这部电影讲的是写出《简·爱》《呼啸山庄》《艾格妮斯·格雷》等名著的勃朗特三姐妹的故事，她们的同胞勃兰威尔在影片中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影片一开始，是童年时代三姐妹和弟弟（哥哥）一道玩耍的情景。他们煞有其事地演着戏剧（恰如莎士比亚的某部戏一般），虚拟着一个王国——这戏是他们的“原创”。彼时，他们的母亲已经病逝，排序最长的两个姐姐也相继夭折（影片在后来对这个背景稍有提及）。接着，影片就“蒙太奇”到了另一个时间起点：勃兰威尔因为和有妇之夫偷情被解雇回到家中，意志消沉，酗酒度日。对于这个普通的单亲家庭而言，经济状况更是由此雪上加霜。

父亲是正直的乡村牧师，三姐妹平时靠外出做家庭教师补贴家用，不争气的勃兰威尔终朝买醉。他还幻想着那个年长的情人，沉湎于怀恋和不甘之中。和他的姐姐妹妹一样，他也有一个写作的梦——那大概源于童年时代这群孩子对于现实的抗争，那时起，他们便开始杜撰故事，写诗作文。然而，愁苦难当的勃兰威尔终究没能写出什么，其写作梦终究敌不过他的相思和嗜酒。或者说，他的写作天分不如他的姐妹们。在日复一日的烂醉和沉沦中，在离家出走又狼狈归来的反反复复里，勃兰威尔走向了疾病和死亡。 三姐妹中，大姐夏洛蒂·勃朗特，外表冷冰冰，透出一股子倔强；老二艾米莉·勃朗特，像个男人般果敢，似乎总在厨房里忙活；小妹安妮·勃朗特，文静乖巧，我见忧怜。她们都在写作，在劳作的间隙写，在白天和夜晚写。住在约克郡山区的她们，出门就是旷野，在旷野散步成了她们的例行休闲方式。一次，散步途中，艾米莉告诉安妮说，想把听来的一个复仇故事改编成小说。理由是，“它太特别了”。那个故事，便是《呼啸山庄》的雏形。

一天，夏洛蒂偷偷翻看了艾米莉的诗作，读着读着心潮澎湃，其中有一首诗是这样的—— 他来了 伴着西风 伴着傍晚的流风 伴着带来繁星的清朗暮色 晚风忧戚 星如萤火 幽思遐想 欲望折磨着我 …… 大地升空 天庭陨落 将人的灵性从阴郁的地牢解放 冲破枷锁 逃出桎梏 隐形的开始显现 藏匿的终被揭露 我的感官尽失 唯靠内心感受 …… 这苦痛越是折磨 我就越早拥抱福泽 即使地狱炼火为袍 亦闪烁着天国光辉 …… 仿佛被闪电击中，夏洛蒂深受震动。她突然意识到，出书，也许是她们的一条出路。她毫不掩饰对艾米莉诗作的喜爱，并建议三姐妹一起出一本诗集。这是1845年的英国，男尊女卑，女作者不会得到公允的评论——评论者更津津乐道女作者的为人而非作品本身。考虑到这点，三姐妹各自想了一个笔名，打算以“隐于书后”的方式出版自己的作品。1846年，她们的诗歌合集得以自费出版（出版资费源于姨妈留给她们的遗产），这本诗集以艾米莉的作品为主，最终只卖出两册。 但她们并未因此放弃写作，相反，诗集的出版鼓舞了她们的创作热情。这一年，夏洛蒂写完了《教师》，艾米莉写完了《呼啸山庄》，安妮写完了《艾格妮斯·格雷》。夏洛蒂主导投稿事宜，出版商同意出版妹妹们的两部小说，而她自己的小说则被退稿了。夏洛蒂没有气馁，她开始在《教师》的基础上写《简·爱》。最终，三部小说里反而是《简·爱》最先出版，并且获得了最大的成功。她们捧着自己的书去和父亲“坦白”，之前父亲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女儿出书的事实。得知真相，老父亲热泪盈眶，说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为她们感到骄傲的。

1848年9月，这个牧师家庭里唯一的儿子勃兰威尔病逝。艾米莉在葬礼上感染了风寒，后来发展成肺结核，于12月病逝，享年30岁。（她仅有的小说《呼啸山庄》因超前于时代在当时不被看好，后来却收获了极大的名声，其诗歌更是被后人评为“拜伦之后，无人可比”。）第二年，同样患肺结核的安妮病逝，年仅29岁。（她留下了《艾格妮丝·格雷》和《怀尔德菲尔府上的房客》两部小说，其中前者被认为是“英国文学史上最完美的散文体小说”。） 影片至此结束。其实，姐姐夏洛蒂也只活了39岁，于1855年3月病逝——七个月前，她才和父亲的牧师结婚。她带有自传色彩的《简·爱》讲叙了一个苦命孤女在成长中追求尊严最终获得幸福的故事，早已成为不朽的名著。夏洛蒂另有《谢丽》《维莱特》《教师》三部小说存世。 勃朗特三姐妹的故事，似乎已经完结。然而两百年后，读者还在阅读她们的作品，汲取她们的精神养分。也许再过两百年依然如此。其生虽短，实则永恒。 （原载微信公众号：日常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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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文学史上著名的女性作家中，以勃朗特姐妹最为著名，分别指夏洛蒂·勃朗特（1816.4.21-1855.3.31）、艾米莉·勃朗特（1818.7.30-1848.12）、安妮·勃朗特（1820.1.17-1849.5.28）。18-19世纪之交，此时伟大的浪漫主义时代已经几近尾声，而英国工业资本主义时代即将开始。勃朗特姐妹就诞生于高浪漫主义革命戏剧的年代与危机丛生的新型工业社会诞生的交叠之际，诞生在工厂与纺织厂蔓延的英格兰北部约克郡的一个教区牧师家庭。

她们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生活状况非常困苦，并且过早地失去母亲，随后她们的大姐玛丽亚与二姐伊莉莎夭折于肺结核。勃朗特一家一向离群索居，在豪渥斯这个孤寂的村落里，能够疗愈她们教书及做家庭教师时种种卑微的，就是面对荒野、任凭想象力驰骋。而这片荒野也成了她们精神花园，守护着她们的艺术天赋，自由着她们对人生、对生活、对爱情、对婚姻的理想。 1846年，夏洛蒂、艾米莉、安妮一起用化名发表了《柯勒、艾利斯及阿克顿·贝尔诗集》，然而这本花光了所有积蓄自费出版的诗集没有激起什么涟漪。然而这样的打击并没有让勃朗特姐妹动摇，经过艰苦的创作过程，终于夏洛蒂的《简·爱》、艾米莉的《呼啸山庄》、安妮的《艾格妮斯·格雷》相继问世，并获得巨大的成功。 勃朗特三姐妹的小说几乎都带有自传性色彩，她们都把这个冷库世界施以她们的不幸、奔波、污辱和歧视投射于她们作品中。同时也把她们各自的性格特点融入在作品里：夏洛蒂坚韧叛逆，在她的作品中有着女性要求独立自主的强烈呼声；艾米莉外冷内热，她的作品里涌动着正义感、同情心反抗精神；安妮温柔内向，她笔下的主人公都纯洁恬静，勇敢地追求独立和幸福。 勃朗特姐妹绝对是英国文学史上三朵奇葩，艳丽却短暂。“过失与罪恶都已遗忘，剩下来的是怜悯和悲伤盘踞了心头与记忆……”对家里唯一男孩也是名副其实的“暴君”勃兰威尔的悼念（1848年死于酗酒吸毒诱发的肺病）缩短了妹妹们的生命力，一年内，艾米莉、安妮相继离世。夏洛蒂也未被命运过多的眷顾，于1855年病逝。 勃朗特姐妹的人生仿佛是在呼应那片荒野里的野花：静悄悄地绽开花苞，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又静悄悄地合上花瓣儿，独自枯萎凋谢。

英国安妮、夏洛特和艾米丽三姐妹和他们年迈的老父亲一起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弟弟布兰威尔的屡屡骚扰让这家人本就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 三姐妹都知道，如果父亲死了，她们或许就要失去赖以生存的房子，流落街头，为了避免这一事态的发生，她们用各自的方法努力着。三姐妹天生善于幻想，热爱写作，可是当时的文坛是不可能发表女性作家所写的作品的。于是，她们使用了男性的笔名写作投稿，并且最终获得了成功。

电影主人公是三姐妹，我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艾米丽和布兰威尔，或许是因为我最喜欢《呼啸山庄》，不喜欢《简爱》和《艾格妮丝格雷》吧，我甚至在艾米丽身上看到了一点希斯克利夫的影子，她的乖戾、敏感、易怒都让我喜爱，但最不能忘的是艾米丽和布兰威尔的相处。

艾米丽和布兰威尔，灵魂姐弟

弟弟布兰威尔，他的习得性无助，纵欲，酒瘾上来时的无耻，遭遇情况时的无能和逃避，有些地方和我的劣根性很像，让我无法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鄙视他。艾米丽第一次登场就让布兰威尔滚出去，家中第一个发现布兰威尔恶习的是她，在布兰威尔打人时要打回去的是她，但第一个对布兰威尔表示同情的还是她——“我替他感到难过，大家所期望的超过了布兰威尔的能力，我庆幸自己不是他”。“我们要实事求是地看待他，而不是期待他没有的，这对他不公平。”

艾米丽和布兰威尔在月下栅栏上一起学狗叫，笑得张扬又肆意，而安妮和夏洛特就绝不会这样做，他们的默契让人会心一笑，那是整部电影少有的轻松时刻。

在三姐妹成为了不起的作家后，那天她们打扮整洁温暖，与潦倒孱弱、衣着单薄的布兰威尔擦肩而过。响个不停的钟声仿佛三姐妹急乱的思绪，夏洛特故意扭开头，安妮低头沉默逃避，只有艾米丽转身扶起了布兰威尔，随后夏洛特离开，继续坚定地“无视”害群之马的弟弟，并拉走了犹豫不定的安妮。

布兰威尔绝非简单的坏人

这个角色很复杂，绝不是樊胜美的哥哥那种讨债鬼家人的类型。布兰威尔在夏洛特面前嘴硬“我从未缺少过好故事”，却在她离开后苦涩地哭起来，因为他并非像夏洛特所鄙夷的那样狼心狗肺 stupefied，反而异常敏感，每一个投向自己的目光都让他战战兢兢。他的肩膀太细弱，却要承担养活5个姐妹（在玛丽亚和伊丽莎白夭折之前是妥妥的5个）并把她们嫁得体面的重担（在那个年代这是理所当然的），最终他崩溃了。

在壁炉前布兰威尔读的应该是他自己写的诗，可以看出他也有才华，却因为性格上的缺陷而销蚀殆尽，永远无法获得理解、支持。那首关于尸体腐烂的诗也隐喻着他麻痹自己的态度，只要像一具随波逐流的腐尸，纵自尊受损、疼痛加身、才华消蚀……我已经死了，所以这些都不痛不痒，都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吗？他读着诗，泪流满面。

布兰威尔酒瘾发作会歇斯底里地要钱买酒，却不敢在清醒时向家人求助救救他的灵魂，甚至在他狂乱的梦境里，家人也坐在台下，与周围人一起对着他的荒唐表演哈哈大笑。或许对于布兰威尔来说，他人即地狱，活在难以逃脱的目光中，在又一次的荒唐人尽皆知后，他站在家里哭着骂所有人，仿佛如果不这样做，那份羞耻和尴尬就会溺毙了他。

夏洛特，不讨喜但令人敬佩

夏洛特的本性是有点“自私”的，她鄙视布兰威尔，说他病了是咎由自取，被坏消息打击而意志垮掉是“有了陷入混沌和迷乱的借口”。夏洛特主动在写作计划中排除了弟弟，因为他unmanagable，桀骜不驯的艾米丽这次站在夏洛特这边；温柔的安默认了姐妹的做法，正如她在格林村做的那样——All she did is leave。

但正是夏洛特这种“自私”让她成为三姐妹中第一个奋起反抗的人，反抗那个时代女人的命运，她说：“为什么我们的机会那么少呢？我从没觉得自己不如男人聪明”，她大胆地偷看了艾米丽写的诗——乖戾的艾米丽为此勃然大怒——邀请两个妹妹加入自己的写书挣未来计划。她有着惊人的行动力（和布兰威尔完全相反），在书商弄错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后坐了17个小时的车跑去伦敦解释清楚。

这份与时代不符的倔强中有着勃勃生机，让她扛起了本该由布兰威尔承担的长子义务，照顾自己的妹妹和父亲，最具代表性意义的事件就是夏洛特陪着父亲出远门，去做眼科手术。

虽然是夏洛特张罗了姐妹三人的作家计划，出版商却只青睐艾米丽和安妮的作品，对她的《教授》不闻不问，若换成布兰威尔恐怕又是一场酗酒和沉沦，但是夏洛特冷静自持，果断地指出安妮坚持三人一起出版的想法虽然出于好心，却是不理智的胡闹。她没有气馁，在被拒稿之后积极修改，还附上了最终让她声名遐迩的新小说《简·爱》。

时代变了

这终究是一部属于女性的电影，三个女主演和一个女导演兼编剧。布朗蒂三姐妹没有像艾米丽最开始坚持的那样永远“隐于书后”，科勒贝尔等中性笔名成为历史，布朗蒂姐妹的作品署着真名，而无须担心有人关注她们女性的身份甚于评价她们的作品。

最后，艾米丽布朗蒂，英语文坛的巨星，英年早逝啊！

High Weaver Heather

//press.uchicago.edu/Misc/Chicago/284468bronte.html

The Prisoner

//en.wikisource.org/wiki/Poems_by_Currer,_Ellis,_and_Acton_Bell/The_Priso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