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冲绳

01.

回头一瞥，2000年竟然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全世界都在迎接千禧年的到来。

王菲和谢霆锋第一次吻在了一起。

梁家辉有两部电影上映，《江湖告急》帮他提名金像奖最佳男主角。

莫约在三年后，黎姿和富商的恋情曝光。

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同样在三年后，张国荣一跃而下。

千禧年上映的《恋战冲绳》，不会是一部名留青史的作品，但它却帮我们记忆着最好的他们，最好的张国荣，最好的王菲。

02.

《恋战冲绳》显然是一部经不起推敲的电影。电影开拍后，连导演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陈嘉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承认自己只有一个想法，告诉了张国荣，没想到张国荣很感兴趣，还介绍王菲来出演。

但是必须得承认，喜欢港片，有时候，就是喜欢它的不严谨，不细致。这种粗犷的颗粒感，凹凸、无序，让人回味悠长。

冲绳黑道大哥用来交易的钱，轻而易举被女朋友带走了。

而女朋友离开的原因，就像早恋的女生分手的原因，好像有点不喜欢了。

小警员一心想办大案，结果浮夸至极的卧底表演，竟骗过了所谓的国际大盗和他的同党。

小警员的女友对他百依百顺，一起出来旅游，最后却和别人结了婚。

国际大盗的同伙办案时，遇上了失恋的女孩。结果呢？女孩帮两个盗贼去买宵夜。

国际大盗也是，前一秒才把日本妞干脆利落的摆平，后一秒追女孩还要靠唱片传达爱意。

戏剧冲突全部都被荒诞冲洗，《恋战冲绳》就是这样一部没有任何烧脑的犯罪推理，也不会充斥烦人的说教，淡淡地铺陈、叙述，一个发生在冲绳的爱情故事。

03.

你甚至不会追究，男女主角是什么时候相爱的，你只会记得，他们的相爱了。

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幕，是张国荣扮演的Jimmy，若无其事地在王菲扮演的Jenny打工的bar播放一首老歌《the great pretender》。

Jenny是什么时候爱上Jimmy的呢？可能她自己都没有答案，又或者是，她第一见他，向他扔纸团，骂他人渣的时候。

电影的最后，Jimmy独自坐在bar前，点起一根烟。身后又响起了那首老歌，Jenny站在播放机前，身姿绰约。

光影交错，张国荣的回首，王菲的背影，就这样被永远地记录下来。

04.

2000年与我们相距千里，而2018年，竟然也只剩不过七十天了。

电影里的爱情充满了童话感，现实里的童话，故事不用到最后都知道是骗人的。

迈入而立之年的我们，不知不觉被裹挟进了生活的巨大漩涡。

看起来好像更加靠近历史的舞台，但我时常却感觉，像被丢进洗衣机里，甩啊甩啊，无论怎么甩，都干不了。

生活没有给我们明示人生的意义，理想又几岁了，似乎也不再重要。

没关系，反正下一个十八年很快也会来。

这一次，王菲和谢霆锋又一次吻在了一起，这一吻，又是四年。

已经六十岁的梁家辉，还在不停地拍戏，未来两年，还有七部电影等待上映。

女神黎姿，退出演艺圈十年，转换跑道，叱咤商界。同时，也盼来了因车祸致双腿残疾的家弟，再次站起来的好消息。

十五年过去了，张国荣依旧被歌迷影迷怀念。

05.

《恋战冲绳》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就像是所有美好爱情的开始。

回头，就能看见你。

这就是，我能想到的，爱情最好的样子。

《恋战冲绳》是部有点神奇的片子。它从一个传说中的大盗（张国荣）到警察局偷东西，去找日本黑社会老大要钱的故事开始讲起，情节不可不算曲折离奇——比如黑社会老大的钱被黑社会老大的妞（王菲）卷跑了，老大四处派人找前女友算帐，前女友一路逃跑躲藏，遇见不得志的小警官（梁家辉），小警官又撞见了大盗，想独自立功，于是隐藏身份策划一起和大盗合作的银行爆炸抢劫案，结果自己的女友（黎姿）又被黑社会老大掳走了……看这个介绍，你会不会觉得肾上腺素飙升？

事实是，从张国荣找黑社会老大要钱开始，你就不会有一分一秒担心情节的走向，心情无比愉悦轻松，小溪流水，潺潺叮咚，你只需要欣赏靓女俊男，会心笑之。这些年看了不少港片，没有哪个比这一部更适合沙滩、海风、咖啡和椰子水。王菲是最自由自在的王菲，从基本简单的穿着发型到哼着歌走路的背影，就是最舒服的那个王菲。哥哥是潇洒又风中凌乱的哥哥，和他风中凌乱的刘海一样，爱而不得，爱而复得。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吗？听他说没有用，亲他就知道了。嘴唇比语言更有用。就像这部片子，感受比分析更确切。悬疑、欺骗、女人、兄弟、背叛、艳遇、真爱、放纵，好像什么都讲了，但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把自己投进去，就像洗了个星空澡。

千禧年后的港片，特别是近些年的，总感觉紧紧张张，想讲很多东西，塞满了100分钟。而这部片子，真的塞了很多东西进去，却不让你觉得。什么机缘巧合，狗血剧情，管它的，顺着时间流下去，大事儿小事儿就都过去了。错综的爱情也没那么复杂，也许偶尔一点错位，走着走着，最终还是遇上合适的齿轮，顺顺畅畅转动起来。自由自在的遇见浪迹天涯的，想要体贴和美的遇见愿为她放弃天下建小家的，想要杀手的遇见杀人越货技术流的杀手，就连我本以为结尾只会有他一人受伤的梁家辉（which is a good thing），也让他遇见能一起读李敖的。要是天下的爱情都这么让人舒服，一个萝卜一个坑，大灰狼配小白兔，那该多好。

在这里，每个人都舒服地做自己，或者演技演到你觉得这就是ta自己，于是观众也觉得舒服。你能看到碎嘴的不用装大人物的梁家辉，想要爱的黎姿，行走人间的哥哥，还有最王菲的王菲，也是最美的王菲，也难怪她愿意在这里唱一首《新房客》。导演陈嘉上说，他开拍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具体拍什么，只是一个idea，找来张国荣，张国荣找来王菲，就这么拍完了，如同最后的成片，行云流水，午后小憩。

每年四月一号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对于国人来说，愚人节这个梗也大多存在于小孩子的嬉笑之中。

但是因为他的离去，四月一号从此不一样了。

人们开始用愚人节是他与世界开的玩笑，来掩饰他离去后的悲伤。

每过几年就有人称在世界某处见到了他。

还有人用心PO了照片。

可是，19年过去了。

并没有人见过他。

甚至很少能听到他的歌，看到他的作品。

今天，我想聊聊他在2000年主演的一部电影——

《恋战冲绳》

说起这部片，称得上港片的黄金配置。

主演是他——张国荣，搭档王菲、梁家辉、黎姿。该片导演是陈嘉上，就连配角都是谷德昭这种咖位。

该片在日本冲绳实景拍摄，

从人物到风景都赏心悦目。

这已经是我第N次看《恋战冲绳》了。

爱情

我见过，一场海啸

没看过，你的微笑

——《新房客》 王菲

看片名你就懂，

《恋战冲绳》是部唯美的爱情电影。

唐杰（张国荣 饰）是头号通缉犯，生活讲究，风度不凡，在冲绳与黑帮有笔交易。

罗宏达（梁家辉 饰）是带着女友Sandy（黎姿 饰）到冲绳度假的。

Jenny（王菲 饰）本是黑帮分子的情妇，与对方闹掰又带走了黑帮巨款。

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导演陈嘉上采用的是港式无厘头风格。

通过台词与肢体语言的并行，刻画出不同的角色特征。

唐杰出场的派头，常常都是敞篷跑车，头发随着冲绳的海风飘扬。

由内而外散发的魅力，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而当他和黑帮佐藤谈起交易的时候，又彰显出了通缉犯的坏人特质。

虽然两边交锋，但没有杀人。

起初营造的氛围感还是不错的。

下着雨，打着伞，两边相见。

谈交易，谈赎金。

无厘头的是，

交易的居然是黑帮老大的私生活日记。

暂且不说一本日记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

单是对方恐慌的表情就让人很摸不到头脑。

那个年代的港片常常这样。

你越是认真，

越会发现很多细节都经不起琢磨。

值得玩味的是，当黑帮提出赎金的日子为一周的时候。

唐杰非常不耐烦地说，五DAY，五天......

这种中英文夹杂的方式让整个会面更加无厘头，也更加喜感。

完全稀释了犯罪现场的肃穆感。

罗宏达与女友Sandy则更是有趣。

本想休假，结果却暴露出了两人的感情危机。

阿达这样形容自己的感情现状：

世界上的事往往都是始料未及的。还记得海底隧道刚通车的时候，大家有多兴奋，可是现在呢。其实我跟我女朋友的关系就好像教友跟教堂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很虔诚，天天都想去。但是慢慢地，除了重大节日外，我都不会去了。最惨的是，我发现我开始不信这个教了。

当阿达开始出现疲态的时候，Sandy非但没有直面问题，反而一直在努力回避。

甚至在闺蜜几次三番明示加暗示的情况下，都不曾做出任何抉择。

因为她始终珍惜这段感情，哪怕阿达丢下她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都在时刻看着手机，回到酒店乖乖等着电话。

相对于这些痴男怨女，Jenny活得十分潇洒。

发现自己不再爱黑帮老大的时候，她就果断选择离开。

当然，不能白走。

所以顺走了一笔巨款。

但其实她也不缺钱，也不是想买什么。

就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就做了。

错位

摇荡着的心，微震过的手，你没有

能活着多久，能再爱多久，你没有

——《没有爱》 张国荣

这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很多错位。

有些错位带来战争，

有些错位带来消亡，

有些错位带来灾难。

《恋战冲绳》巧妙地以「恋爱」为「战争」。

让原本各自面临感情危机的人物关系更加复杂。

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就这么「自然」地展开了。

我想，是从阿达第一次遇见Jenny的时候。

当时她正在躲避黑帮的追击。

不小心跑到了阿达的怀里（别问我怎么做到的，这不重要）。

Jenny当时只顾着躲避，所以只是简单和阿达打了招呼。

阿达也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投怀送抱。

但是很快被女友Sandy看到。

Sandy问阿达，你在干什么？

阿达很自然地回答，男人办事，女人闪开。

Sandy，哦。

那一刻起，Jenny走进了阿达的心里。

唐杰和一夜情的女友分手时，

场面话一套一套的。

依旧是他擅长的中英日文融合发音。

但是纯情的女孩哪能听懂中文。

恰好这一切被身后的Jenny看到了。

于是骂唐杰，下贱！

唐杰非常无语，我们认识吗？

那一刻起，Jenny刻在了唐杰的心里。

《恋战冲绳》存在着很多关系上的错位。

Jenny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已不重要。

就像她拿了黑帮男友很多钱，也并没有花掉。

反而是找了一个饮品店，老老实实开始打工。

甚至不要很高的薪资，只要管住就行。

阿达本是旅行的警员，却意外发现了唐杰。

于是准备做一个抓捕计划，制服唐杰。

当他发现唐杰也喜欢Jenny的时候，这个计划就越发强烈了。

而阿达的计划居然是拉上唐杰与搭档，

一起作案。

更加无厘头的是，他们原定的计划是抢劫飞机，后来没商量几次，又改成了抢银行。

而当他们真正开始实施抢银行的爆破计划时。

意外被房主发现，对方因为失恋，居然就原谅了他们。

然后很快就打成一片。

这种无厘头加生硬剧情转折的状况，只有港片能做得让人不觉违和。

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阿达跑到爆破的房子。

却意外发现唐杰和搭档没有爆破。

却在和房主一起吃饭。

阿达惊讶的表情，与唐杰等人怡然自得吃饭的感觉让人忍俊不禁。

更好笑的是，房主马上给阿达也盛了米饭，邀请他一起吃。

冲绳的天气很热，

他们吃了饭，吹着风扇吃西瓜。

生活安逸得像在乡下的某个暑假。

无声，胜有声。

直到唐杰用枪指着阿达的头，

这种氛围瞬间瓦解。

圆满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世界末日》 周杰伦

每个人都祈求圆满。

但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在冲绳这场恋爱之战中，最先胜利的其实是Sandy。

当然，不是说她与阿达感情稳固了。

而是她终于懂得放手了。

选择了与黑帮老大在一起。

而Jenny却迷失在这场恋爱游戏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和唐杰拌嘴。

Jenny：你都习惯这么近跟人说话的吗？

唐杰：你如果嫌我近，你可以站远点。

她也会在面对阿达的花言巧语时假装懵懂。

Jenny：你干什么？

阿达：Jenny，你可以拿我当标准，凡是比我潇洒的那些男人，你都应该小心一点。

可是她开始享受起这种爱情心理游戏。

此时或许无关爱情。

就只有胜负，每一局比赛的胜负。

每个人都是游戏的选手。

看到最后我忽然明白。

Jenny的超脱，唐杰的潇洒，阿达的狡猾，Sandy的纯情，黑帮的多变。

其实也不过是一些符号而已。

你看这些人来自不同阶层，不同身份。

可是在冲绳这场恋爱战争中，竟无一人幸免。

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爱情的伤痕或是烙印。

继续冲锋，继续中弹。

可是那些伤痛，似乎也不算什么。

或者说，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些。

恋爱中的伤，才是最大的伤。

因为要疗愈好久。

也是最小的伤，因为不见伤口。

我又想起《爱情神话》来。

老白他们看了同名电影后，其实是一脸懵逼的。

他们其实搞不清楚当时的爱情，就像不了解老乌当年的爱情。

可是这些重要吗？

电影需要被每个人理解吗？

老乌真的需要大家理解他吗？

《爱情神话》中呈现的生活方式，没有去过上海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有人明明收着租，带着学生，还要去外贸店淘便宜衣服。

为什么有人丈夫被绑架了，却有心情开最大的包厢请朋友们喝酒。

为什么有人明明互有好感，却守着那份谨慎，哪怕明知道就这么错过了。

多年以前，曾经在某杂志上看到一个专题，

这个世界会好吗？

我当时很不理解，觉得这么悲观的一个论点居然可以当主题。

会不会太扯了。

几年后，我看到张国荣忽然离开这个世界，成为四月一号的伤痛。

我看到他写，一生未做坏事，为何这样？

我居然有些触动，讲不清，也写不出来。

直到这几年，因为疫情，因为种种困难。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生命中的无奈。

其实每个人都会出现这种无奈的时刻。

只是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

大致说来，我觉得我们常常高估了自己。

以及，我们正在丢失掉很多正确的、珍贵的、本不该丢失的信仰。

或许可以说是因为疫情太沉重。

但其实没有疫情，也会有下一个困难。

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知道我不该在今天写下一些含糊的观点。

你就当是愚人节。

笑笑，就好。

以及，记得哥哥。